Writing Plan

04

如果神給我三個願望，我會許一個你的健康，再許一個你的快樂，最後，許一個你的願望，我不想把它用在我們的關係上，那太浪費了，你說對嗎？

轉眼入秋了。

和從前相仿又不同的平凡歲月在橘真琴和七瀨遙兩人之間流逝著。

一樣的是，兩人每天早晨時的習慣、說話的習慣、午飯的習慣，橘真琴依舊每天念書，然後傍晚的時候到泳池去把七瀨遙拉起來。七瀨遙依舊每天游著泳、吃著青花魚，然後傍晚的時候在泳池等著橘真琴拉他起來。

比較不一樣的是，他們開始會在每天早晨和放學的時候，在七瀨遙家的玄關，彼此交換一個吻和連帶附上的一個擁抱，為的是壓抑住遙身上越發濃烈的味道，慢慢地也成為他們生活中的習慣之一。

一開始幾天，兩人還會有點尷尬，包含真琴不太敢在遙家的浴室停留太久，遙連著幾天克制著沒穿泳褲圍裙，真琴不再在遙上岸後用毛巾輕柔地替他揉著頭髮，遙也沒在午餐後覺得睏了就往真琴身上躺。

但時間一長，卻也很快就適應了，一星期還未結束，兩人又很有默契地「故態復萌」了起來，浴室照待、泳褲照穿、毛巾照揉、反正累了就是要躺……

甚至是兩個星期後，橘真琴親吻時已不會再臉紅，七瀨遙已能自然地找到最合適的擁抱方式。

每當真琴意識到彼此這樣的轉變，總會在心底笑了笑覺得還好前陣子擔心的事情一件都沒有發生。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好像是化學課本上的緩衝溶液，總有強大的包容力，包容所有生活中遭遇到的強酸強鹼，維持著近乎一樣的pH值。

他們之間，即使有過變動，好比不久前唯一的那次爭吵，但從來不會因為外力而崩解。

「真琴，三班的武田君是Alpha嗎？」放學回家的路上，原本靜默的遙突然提出問題。

「嗯，是的喔！培訓課有遇過他。」遙看了真琴一眼，於是真琴又瞬間明白意思，接著開口：「嗯……培訓課主要是上一些生理結構、性別有關的法律規定之類的東西。嘛，其實大部分也沒有很重要。」

遙聽完後沒有回話，真琴只能再多看遙幾眼來理解他原本想說的是什麼。

「怎麼了？遙面對其他Alpha會不自在嗎？」

「……有一點。」

「害怕被發現嗎？」遙微微縮了眉頭的小動作並沒有逃過真琴的視線，他再次開口安撫道：「沒事的。他們會覺得你身上有我的味道是因為我們常在一起的關係，訊息素本來就會沾染到周圍的人身上，尤其Beta沒有味道很容易會被沾染上，他們分辨不出來。」

「可是……最近身體感覺很奇怪。」遙的視線微幅地飄移了一下，顯得有點焦慮，啊，當然，這向來也只有真琴看得出來。遙思考幾秒後又補了一句：「在離Alpha很近的時候。」

「咦？是什麼樣奇怪的感覺？」聽到遙的補充，真琴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對Alpha的異樣感覺……會是喜歡或欣賞的表徵嗎？片晌後他想起自己也是Alpha而且正和遙離得很近這兩個事實。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那……現在會嗎？」

「真琴的話，不會。習慣味道了，不會奇怪，很好聞。」

很好聞三個字，讓橘真琴又再次想起生理課本上「生理吸引力和心理上的好感呈現高強度正相關」的字句，他努力地讓「不、不，不會有那個意思，小遙什麼都還不知道……」在腦中重複播送以甩掉自己逾軌的想法。

「其他人的話，有的時候，會覺得有點想吐……」聽到這裡，真琴登時了解了，同時為自己心口泛上的喜悅感到有些罪惡。

「有的時候，會覺得喉嚨澀澀的或鼻腔酸酸的，不會很不舒服，只是就覺得不適應，對嗎？」遙撇過頭，他覺得真琴忍不住幫他代言的症狀真的越來越嚴重了，就說吧！他不講話這件事一直都是真琴的錯。

「那是訊息素不相容的徵兆喔，代表兩個人不適合，正常的現象，小遙開始發育到會有知覺的程度了，不用擔心。」

「……不要說得好像我是小孩子一樣，還有……」遙心底浮出一絲不滿，明明自己年紀比真琴大了快半年，卻總被對方用對待弟妹的語氣說話。

「是、是，我下次會注意不要加小的。」

※

「吶……遙，味道，是不是又有點溢出來了？」天台上的午餐吃到一半，身旁人散發出來的氣息有些變質，於是他靠近對方，耳語提醒他。

「好像是，感覺真琴的氣息變少了……」

這已經是這星期第三次了，他們早上出門時做的遮蔽沒能撐過中午，有些不尋常。

「那……再補一下？」美其名是為了幫遙掩蓋身分，但真琴總覺得他已經有點強迫症了，他不希望遙的氣味被其他人聞到，一秒鐘都不希望。嘛……有的時候，還真討厭這樣的自己。

「好啊，快點，渚和憐快來了。」今天是高三模擬考試的日子，考科的時間安排和平常上下課有些不同，所以他們比高二學生多了數十分鐘的午休時間。

於是真琴側過身子，微微低頭覆上遙的唇，輕輕移動唇瓣，舌頭適度地滑過遙的口腔，好方便把身體裡的暖流往遙身上送過去。遙也順勢調整了一下坐姿和角度，一手搭上了真琴的肩，張開雙唇去順應真琴的動作。有過好一段時間的經驗，兩人現在已輕駕就熟，空氣升溫的速度很快，彼此的呼吸也變得有些紊亂。

深情地親吻總是讓人陶醉的(儘管他們自己沒意識到投入了多少情感)，他們終究花了比預想中要多的時間，甚至對外界發生的事渾然未覺。

於是，當兩人聽到渚再也憋不住的笑聲，一切都已太遲了。

動作嘎然而止，轉過頭看見嘻皮笑臉的渚時，真琴忍不住「啊」的叫出聲，遙稍微好一點，但也倒抽了一口氣。

「啊，我都沒有注意到呢，原來小真和小遙已經進展到這樣的階段了呢……」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和遙是……」被渚這麼一說，真琴耳根都泛紅了，搖頭擺手的試著解釋，但一句話都還沒說完整，他就發覺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

畢竟，Beta和Beta間的親吻，除了相戀之外，再無其他可能。

總不能把秘密說出來吧？

就算自己不在意，但顧慮到遙，他便覺得怎麼樣也不該輕易說出口。

「那不然是怎麼樣呢？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喔！小真就不要再狡辯了啦！小遙、小遙，你和小真交往多久了啊？」見真琴似乎是已失去了談話的邏輯，渚也不怎麼在意，仍舊興奮地探聽下去，只是把對象轉換成七瀨遙。

原本視線都不在他們倆身上的七瀨遙，此時看了一眼真琴，他眼裡的波動讓真琴讀著出神，那好像是，有點賭氣和……委屈？

「沒有很久。」清冷的聲音響起。

這答案等於間接宣示了兩人的關係是戀人，真琴瞪大了眼，他沒想到遙會這麼回答，但細細一想，真琴又覺得合理了起來。

若遙不想暴露身分，那也只有偽裝成情侶這個選項。

──既然如此，就照遙希望的演下去吧，只是……可別陷得太深哪！

真琴在心裡下了決定。

「小遙你這個答案好沒誠意，沒有很久倒底是多久啦？」遙這回直視前方，顯然就是不想回答的樣子。

於是真琴便笑著接口：「大概快一個月吧。」

「诶──小真總算也承認了，早說嘛、早說嘛，瞞了我們那麼久。你看小遙都生氣了！」

「……我沒有生氣。」

「抱歉、抱歉，是我剛才太緊張。遙……別在意了啦！」

「我沒有在意阿。」遙的視線轉向一邊，以渚角度來看，這模樣或許真的很像帶著怒意或鬧著彆扭，但真琴卻從遙的目光中讀到一絲笑意。於是他揚起嘴角。

「在聊什麼啊？遙前輩怎麼了？渚你又說了什麼失禮的話題了吧？」就在此時，憐也提著便當上來，在渚的身邊坐了下來。

「才不是呢──小憐你太慢了啦！嘿嘿，要是你早一點來你就可以看到……」

「渚！」真琴和遙的聲線又再度重疊，這回語氣略有不同，真琴喊得無奈、遙則帶點煩躁。

雖然說算是「裝作承認」了彼此的關係，但提到這話題兩人還是有些難為情。

「咦？怎麼了嗎？」憐一頭霧水。

「幹嘛、幹嘛，反正遲早要說的吧？小憐又不是外人。」渚說的話確實也有些道理，讓他們也找不到話反駁。

於是，真琴摀住了臉，遙轉過頭閉上了眼睛，兩人都是一副任渚宰割的模樣。

──確實是哪……遲早要說的，畢竟是最要好的朋友啊……甚至是性別的事或許也……等等、等等，怎麼想得好像真的在和遙交往一樣，明明……沒有的吧？

「嘿嘿，小憐，我跟你說喔──剛才我上來的時候啊，小遙和小真可是正在接吻呦！」

「咦欸？」聽到訊息的一瞬間憐確實感到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其實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那麼，真琴前輩和遙前輩正在交往囉？」橘真琴和七瀨遙間的互動一直以來就卡在比朋友多一些卻又不完全到戀人的中間位置，剛認識兩人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時間一久，他們之間自然而然地親暱關係成為生活的一部份後，他便沒再多想。

其實，若說他們是戀人，或許還更為適當呢？

「嗯，對喔。」真琴回答的時候，還是不忘撇一眼遙的表情，這回遙的眼神深邃，卻沒解讀到什麼熟悉的神情。

──小遙，在想別的事情？

畢竟，真琴終究並不是什麼讀心術技能的擁有者，大多時候，他能猜到遙的想法也都是遙有意表現的時候才能成立，再加上遙的心思本就像孩子般單純，相較他人較容易推論出來。

然而，一旦遇上遙想刻意隱瞞的事，或者遙有了以前從未出現過的想法，橘真琴還是只能舉手投降。

※

今天，不要過來。

一大早，才剛關掉手機內建的鬧鐘，滑開屏幕，真琴就讀到這樣的簡訊。

寄件人：七瀨遙時間：4:56 am

不尋常的訊息、不尋常的時間，讓橘真琴腦內的警鈴大作──「遙肯定出事了」。他加快了自己梳洗、穿衣的動作。一邊思索著會是什麼樣的事情，不到半秒，一個顯然的答案浮上心頭。

──這麼快，遙……也到了這個時候嗎？

想到這裡，真琴皺緊了眉。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真琴思考了一下時間，他的鬧鐘設的是六點，算下來，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

──遙，是怎麼熬過去的呢？

真琴用比平常快了兩倍的速度登上階梯，一邊祈禱著希望遙只是比較嚴重的感冒，儘管他自己也知道這機率低的趨近於零。

一到門邊，真琴便怔住了，他停下腳步不敢再往前，他的手放在門上不斷顫抖，汗水從額間滴了下來……

遙的訊息素滿溢了出來，比平常的更加溫軟、香醇，味道濃厚卻又不膩不烈，感覺極度地勾人、極度地魅惑，僅僅只是門邊微乎其微的量，就已經讓橘真琴心悸了起來。

他真得能夠進去嗎？他做得到嗎？他成為Alpha還不到兩年，沒有任何經驗，他控制的了自己嗎？那可是……Omega的發情期啊……

那可是……七瀨遙的發情期啊……

再者，他進去以後能為他做什麼呢？光是克制住自己就要進全力了吧？怎麼照顧他？怎麼安撫他？

要用……岡崎晴美的方法嗎？遙他，真的會願意嗎？會願意讓自己……

盯著那扇門，真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要求自己平靜下來，他知道他還有必須要處理的很重要的事情……

──我真的，能夠做到……不傷害到小遙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