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手心裡的溫暖 用各種方式交換

花季到了 等待燦爛 牽手一起面對勇敢

有心事我和你彼此分攤

沒有你生命少一半 經過的挫折並不悲傷

從坎坷到平淡 你是我幸福的開關

 

〈張信哲—陪伴〉

 

原本還有些慌張無措的真琴,在對上遙沉靜的視線後,不知怎麼的混亂的思緒慢慢沉澱下來……

 

「我……大概還是因為我很膽小吧……不想讓遙知道那些,我也,很討厭的事情。」

他想起小學六年級那年,遙在台階上輕聲詢問他「怕水嗎?」那時的感受,僅僅只是看著遙,或著說被遙看著,就感覺自己被看穿了,遙一直都是這樣,從來不說,卻總能理解真琴的任何事情。

或許自己其實一直在等著遙這麼問吧?

和那時候一樣,其實一直想讓遙知道自己的心情。

 

真琴並不想對遙隱瞞,對遙隱瞞並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不論是怎麼樣的事情,遙都會去理解然後接受……連帶著自己也無法接受的部分一起。

 

「遙很溫柔,所以可能因為我們是青梅竹馬的關係,對於我的很多擅自的想法或行動會選擇包容……就算覺得有些困擾或煩惱,也還是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可是我,對於遙,卻一直都……」真琴臉上的溫暖和笑容在一句一句敘述中慢慢退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有點冰涼、膽怯、帶著一絲煩惱和掙扎的神情,「一直都覺得不夠啊……關於小遙的事情,想要知道更多、想要再多一點時間,可是,我這樣是不行的……」

或許也正因為那是遙吧……該要是在身邊多麼熟悉而安心的存在,不想混雜上帶著私慾的佔有。

 

與此同時,遙把最後一樣碗盤洗好放到架上,關掉了水龍頭,忽地,少了嘩嘩的水聲,整個空間安靜的有點壓抑。

「為什麼?」遙抬起頭,湛藍的眼眸沉靜而認真。

「遙?」

「為什麼覺得不行呢?覺得我是那種會因為這樣討厭你的人?」遙轉過身,一邊脫下圍裙,往真琴的方向走了一步。輕巧地、自然地走了一步。

「不、我只是……」真琴一時語塞,只在和遙對視了片刻後,又垂下眼瞼,於是又是好一陣子的沉默。

良久,遙輕嘆一口氣。

「你啊,總是這個樣子……就沒辦法好好的自大一點嗎?」一邊說著,一邊又再往前走了一步。

 

遙是知道的……

 

小時候的真琴是很膽小、容易不安的孩子,習慣性的揪著遙的衣襬,常常也是遙走到哪真琴就跟到哪,同時也努力的做到能讓遙開心的事情,但相對的,對於自己的喜好或是想做的事情,真琴總不會直接的表達出來,而是使用著試探的方式,「這樣子可以嗎?」「遙是這個意思嗎?」「這樣好像不錯,但是不行的吧?」類似的語句常常自真琴的口中說出。

 

這點和遙直球式的說法很不一樣,剛開始,遙是覺得麻煩的,久而久之,明白了真琴的說話方式才漸漸習慣。

長大了一點後,遙慢慢會意到,這其實是真琴一種不安和沒自信的表現吧?

因為害怕被拒絕,所以才要在一開始的時候小心翼翼地試探,避免提出過分的要求。

或者在說出感受時先否定自己,告訴自己「這樣是不好的、不行的」,才不用承受不被接受的痛苦。

沒有期待,也就不會有失落。

 

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了,真琴已經長得那麼高大,高大到輕輕鬆鬆就可以把他圈在懷裡,真琴已經擁有了一些屬於自己的自信,有想法時,能憑藉著對遙的了解讓遙依照自己的意思行動,真琴也已經變得堅強,不再那麼愛哭,遇到難題或悲傷時,更多時候他選擇笑一笑,然後說出一句「沒事的呦」……

但是,當年那個有些膽小、怕黑、害怕孤單的小真琴依舊住在真琴的心裡,在某些時候,以一種幾乎無人能察覺的方式,一邊哭著一邊喊著「小遙」在向他求救,這一次,也是一樣的吧?

 

那是,只有他能察覺的求救訊號。

 

「真琴從來就沒討厭過身為Omega的我吧……那為什麼,你沒辦法覺得我也是這麼想的呢?」遙的語調依舊沉穩平靜。

他想起幾天前在岩鳶高中泳池裡的那次擁抱,從真琴身上傳遞過來了,彷彿全世界都支持著自己的力量和溫度……

是時候要回應給真琴了吧?

 

「小遙……」孩提時的暱稱不自覺地脫口而出,真琴放慢了語速,暖人的音頻牽拖出了某種帶著眷戀和依賴的情感:「你真的能明白嗎?一直以來……身為Alpha的我是怎麼想著你的呢?」

說著的同時,真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到了幾乎要碰到遙的臉龐時的位置卻忽然停下,凍結一般止住的動作像是一種無聲的詢問。

 

而下一瞬間,手掌心就被遙穩穩地握住。

「我不知道,也不能明白。」

──就像你也不知道一直以來身為Omega的我是怎麼想你的。

「所以,告訴我吧!真琴……」

──全部告訴我也沒關係,那些,你所害怕的,所有。

 

真琴把遙拉進懷裡,吻上他的唇。

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崩解了。

 

彼此熟悉的訊息恣意地瀰漫開來,像逐漸湧起的浪,把兩人間的克制和顧忌悄悄捲到海岸線的另外一邊。

 

「唔……」遙閉著雙眼,僅僅只是微微張口,很快地就被真琴的舌探入,來回地、快速的,他感覺真琴的舌掃過他口腔的每一處,炙熱的、溫暖的,胸口也泛起麻熱的感覺,好像真琴的吻同時也吻進了他的心。

 

「哈啊、嗯……」一下子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明明這一個月來他們很常接吻,但真琴這次的吻和從前的溫和輕柔完全不一樣,是前所未有的,深刻、用力、強勢……遙甚至感覺得到嘴唇泛起的痛覺。

 

一個令人窒息的吻。

 

遙伸手環上了真琴的肩,他感受到了真琴略微的顫抖,大概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顫抖了吧……遙能感覺得到,和著真琴的氣息一起傳遞過來的害怕和慌張。

 

那種幽暗地、難以察覺的恐懼和怯懦,以及與此並存的,真琴極度用力的掙扎和反抗。

真琴依舊努力的在對抗著些什麼,和小時候一樣,對抗著潛伏在大海裡的怪物、對抗著躲藏在夜色中的妖魔……

遙不知道此刻在真琴心中令他痛苦的黑暗是什麼,就像他從來都看不到真琴所想的那些怪物和妖魔,可是他一直確信它們是真實地存在著,因為真琴的恐懼和努力都是那麼樣的真切和深刻。

 

要怎麼做,才能讓真琴從那種痛苦中釋放出來呢?遙從小到大都一直在努力著,但還沒有成功,而他會繼續嘗試下去。

只能繼續嘗試下去。

 

遙沒有絲毫的訝異或害怕,他知道的,真實的真琴就該是這樣,全然無偽裝的,真琴本就該是這樣。

 

下一瞬間,遙就感覺自己的重心被轉移了,他將雙臂收緊了一些,以對抗騰空感帶來的些許不安,他知道是真琴抱著他離開了廚房,他沒有對真琴的舉動作任何反抗,他只是更加專注於親吻,像面對某種自己應盡的義務。

遙感覺自己被真琴輕柔的放到了和室的榻榻米上,然後真琴熾熱的氣息便附了上來。

「唔嗯、哈啊……哈啊、嗯……」親吻一直都沒有停止,像彼此都在努力地向對方確認著什麼一樣。兩人換氣的頻率漸漸地同步了,遙想起從前學游泳時,韻律呼吸的時間點也總是和真琴同步,總是能完好的在水中感覺到真琴的氣息。

 

唇瓣、指尖、手臂……自每一個接觸到對方的部位開始,熱度漸漸擴散得肆無忌憚,催情訊息素交融的味道也慢慢麻痺了嗅覺神經。

 

但遙仍絲毫沒有想停下來的感覺,是不是深陷進去了呢?再這樣下去能停得下來嗎?正當遙開始疑惑於這個問題時,一股鮮明的刺痛從嘴唇上傳來,隨之而來的就是不至於濃烈但十分清晰的鐵鏽味道。

 

他輕哼了一聲,果不其然,真琴就停下了動作。

 

真琴支起身子,背著光線,遙無法很清楚的看見真琴的表情,但他感覺得出來,那雙翠綠色的眼眸已是近乎要滴出水來的濕潤。

「對不起、小遙,對不起、對不起……」真琴的指尖顫抖著,輕輕觸過遙唇上的那抹嫣紅。

伴隨著每句道歉,遙都能感受到滴至臉頰上的小雨滴。

 

遙他不確定,真琴究竟是在為了什麼而道歉,是弄傷了他?強勢的親吻?還是日益加劇的情慾和佔有?

或許……全部都有吧?他想。真琴一直很喜歡把罪惡感全部加總起來算。

 

但是,他從來不覺得真琴有任何需要道歉的地方啊......

這一點,真琴能夠明白嗎?

 

他側擁著真琴,讓他倚著自己的肩,一直到左肩的襯衫濕透了後又乾回來一遍都沒有放開。

這段時間,他只是緩緩地、輕柔地在真琴耳邊重複說著同樣的語句──「沒事的」、「沒事的」。

 

 

 

 

呼吸漸漸平復。

空間裡的溫度也慢慢冷卻下來,寂靜將它沉澱成了一個最適宜的平穩溫度。

兩人一直都維持著同樣的姿勢沒有改變,面對著彼此側躺著、輕擁著,以一種親暱、自在卻又不過分黏膩的距離陪在彼此身邊。

 

「還痛嗎?」許久,遙輕聲開口,柔和的,像湖面微微泛起的水波。

「完全不會了喔……」真琴傾身向前,兩人額前的髮絲碰在了一起,「謝謝遙……能有遙在真的是……太好了。」真琴湊到遙的耳邊,緩慢的、慎重的做出宣示,尤其是「謝謝」的四個音節,唸得特別深刻用力。

「不是一直都在的嗎?」遙把視線從真琴身上移開,再看下去,又會灼傷的。

「啊啊,說的對呢……」這次真琴如遙想的那樣笑了出來,溫暖而自然的。

熟悉的、往常的橘真琴回來了,回到了七瀨遙的身邊。

或者該說,七瀨遙把他帶了回來。

 

靜默了數分鐘後,真琴像突然想到了什麼般開口,進入了旁人聽起來只會一頭霧水的對話。

「啊,對了,遙今天……為什麼要拒絕啊?」真琴的視線微幅飄移了一下,他說的是宗介拿出的那罐藥。

「是真琴嗎?那個……」

「啊……遙果然察覺了啊……」真琴苦笑了一下,不久前就有意識到了,或許遙早已看穿一切都是他的安排,只是在宗介和凜面前選擇不說。

──終究什麼都瞞不過遙呢……

這是一種同時包含著欣喜和失落的心情,欣喜於遙對自己的了解,失落於無法完成想為遙做的事情。

 

「其實……也不全然是。」遙開口,聲音帶點猶移。

他確實是有那樣的猜想,但當時並不是那麼確定,用眼神詢問真琴時也並沒有得到答覆。

「咦?」

「那個,如果是真的話,很糟糕的吧?」

「嗯?什麼?」

「副作用。」

「诶?原來遙會在意那個嗎?」聽懂了遙話中的涵義,真琴驚訝地坐起身,聲音也忽地大了好幾分貝,他一直以為有些排斥著Omega身分的遙不會那麼在乎這項一般男性沒有的能力——生育能力,在乎到會迴避被副作用影響的微小可能性。

 

「真琴的話,很喜歡的吧……小孩子。」

 

兩人間的空氣瞬息間凝結了,遙說出口的時候倒還淡然,直到他看著真琴臉頰上的泛紅蔓延到耳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說了什麼。

遙轉過身背向真琴,感覺臉頰開始發燙。

 

太過熟悉的人之間很容易就會有這樣的事情呢……因為對彼此沒有心防,無意之間、極其自然地就洩漏了內心深處的秘密。

 

「那個……遙……」

「嗯。」

「我……可以用我的方式解讀剛才遙說的那句話嗎?」

──不要再問我了啊!

遙在心裡默默腹誹。

不過他也早猜到真琴會是這樣,明明已經猜到答案,在某些話題上,真琴總得用一些隱晦的問句不斷地確認。

 

──就豁出去了吧……

「遲早會變成那樣的關係吧,我們。」

無法想像不在彼此身邊的生活……遙不像真琴,在思考一件事時會顧慮東顧慮西的,會把父母、親人、社區、世界、社會規範都考量一遍,更多時候遙更依賴著自己的直覺。

所以當少年時的遙意識到自己對真琴的感情超出一般青梅竹馬的感覺時,他並沒有太多抗拒,甚至有種直覺真琴也是那樣想著自己的。

但他也沒有理由輕易地說出口或表達出來,反正會一直在一起的吧,遙一直這麼認為,直到數個月前真琴一句「要去東京上大學」,遙才深刻感受到分離的危機感。

 

後來的生活就因為性別分化的事情變得一片混亂,但也因為那些為了遮蔽訊息素所產生的碰觸,讓遙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或許也和彼此訊息素的催化有些關係,遙甚至開始有了,想和真琴確認心意,想和真琴一直在一起的急切心情。

所以才會在渚問起時那樣的回答吧,在生活中營造出成為戀人的假象,他知道以真琴的性格絕對不會揭穿,說起來自己還真的有些奸詐。

 

身後許久沒有傳來真琴的回應,遙不由得開始有些心慌,自己是不是把話說得太滿了?會不會一切兩情相悅的氣氛的只是自己的想像?會不會真琴其實根本沒有……各種不同的想法在遙的腦海中掠過。

 

就在他開始不安到想回過身的時候,一雙有力的臂膀環住了自己。

 

後頸感後到熟悉的溫熱氣息,然後是一個輕柔的吻,和略微的濕潤感。

「遙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呢……」傳來的聲音帶點哽咽,真琴……又哭了嗎?

「嗯。」遙覆上真琴環住自己的手,感覺視線有些模糊。

 

確認心意的表白會是什麼樣子?存不存在呢?

他們都曾經想像過無數次,但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沒有浪漫的花束或煙火、沒有氣氛好的燭光晚餐,甚至沒有誰說一句喜歡。

 

有的只是,不知怎麼地,就相通了的心靈。(或者說從不曾斷過連結)

以及,彼此共享的一個清晰地、真切地、純粹地念頭……

 

── 能夠一直在一起了呢,真的太好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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